《哥哥》果珍
或許一切都是同情心氾濫惹的禍害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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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明媚地曝曬於皎潔的裸背,小小的一張床鋪擠了兩個男人,熱燙的溫度灼傷肌膚,令人不耐煩地甦醒,迎接這過於熱情的早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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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就炎熱得受不了,後面又一個火爐般的胸膛貼上來,金碩珍睏得眼睛都睜不開,用胳臂撐起上身,毫不猶豫將不速之客踹下床,動作熟練得一氣呵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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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都幾歲了?還會怕黑黏著哥哥睡覺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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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莫幾秒鐘過去,床底下爆出了埋怨聲,「啊——哥!怎麼能這麼狠心⋯⋯」田柾國揉揉視線模糊的眼睛,小聲嘀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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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說過幾次了,不要跑來跟我睡,你已經長大了。」金碩珍無奈地說,全世界沒有表兄弟會像他們這樣每天打赤膊同擠一張床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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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在地板上坐著的少年撇撇嘴,「哥真壞⋯!」便賭氣起身離開房間。
長大這件事情還真討厭,使得所有親暱的相處都不復從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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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著小孩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金碩珍這才能鬆口氣,剛才板起面孔的嚴峻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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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忍心他被自己踢下床的時候會疼,在這炎熱的夏季還特地鋪好厚重的地毯在床底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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怕小孩兒發育期睡不好影響長高,他讓出攢了好些日子才買得起的名貴乳膠床墊,自己腰痠背痛地去睡硬梆梆的木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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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麼知道,這傢伙還是每晚半夜溜到自己被窩裡,像個渴望汲取溫暖的小兔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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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是討厭他,他只是太害怕了。
害怕自己會放不開這個當初因為同情心氾濫而撿回來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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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孩在團圓飯桌前盯著豐盛菜餚,明明很想吃卻看著大人臉色而怯步,那模樣至今仍使金碩珍難以忘懷,心臟揪緊的疼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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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歲回老家過年的時候,男孩陌生的面孔和家族格格不入,即便是鮮少回家的他,也看出了些端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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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其他長輩說起,男孩是小舅再娶的對象帶來的孩子,簡單來說,就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,甚至舅母還讓男孩保留前夫的姓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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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完全不屬於這個家的一份子,金碩珍看著小舅和舅母對孩子的差別待遇,只是不同父親而已,男孩的弟弟們卻穿好吃好,被捧在大人的腿上寵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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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孩子究竟做錯了什麼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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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他一樣,父母死於車禍只有他獨活下來,從八歲起就在親戚家之間不斷被踢皮球,直到十八歲獨立搬出來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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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,不是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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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孩氳氤淺伏的清澈大眼,映出了名為的心碎世界,金碩珍將自己碗裡的雞腿夾給孩子,「吃這個吧。」然後微微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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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雙如水晶般清澈的濕潤瞳仁,受寵若驚地劇烈晃動著,剔透的淚珠這才倔強地掉了出來,一顆顆滑過雙頰,卻不敢哭出聲音,只能抽抽噎噎地啃著雞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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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金碩珍大手撫上了小孩的頭頂,柔順的髮絲觸感很是討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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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⋯⋯田柾國。」男孩抬頭,圓滾滾的漂亮大眼睛眨巴眨巴望向他,似乎想把盈滿眼眶的水氣擠掉,好讓自己能看清金碩珍的臉龐,像個特別溫順乖巧的兔寶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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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被反覆眨眼的動作逗笑了,忍不住更加憐愛地抹去孩子眼角的淚,幫助他看清楚自己的面貌,「柾國啊,你想跟哥哥一起生活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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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晌,整個餐桌安靜下來,眾人似乎沒有想過金碩珍竟然會說出這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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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一個青年怎麼會想帶著孩子過日子,還非親非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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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金碩珍也坦蕩蕩表明自己處境,「雖然會有點辛苦,因為哥哥才剛找到工作所以⋯⋯」
「我想跟哥哥走!」還沒講完,孩子宏亮的決心打斷了金碩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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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會很乖的。」他幾乎沒有猶豫的,決定跟著眼前溫文儒雅的男人一起生活。
「哥哥不用擔心,我以後會半工半讀⋯⋯不會給你添麻煩的⋯⋯」但又似乎怕自己是個拖油瓶,越發小聲的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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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猛地鼻酸起來,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孩子如此懂事又令人心疼的模樣了,「不會添麻煩的⋯⋯從今以後,你是我的家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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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國未從任何人那裡收到承諾,他聞言不顧不管的撲進金碩珍懷抱,放聲大哭。
他終於不用再遷就任何人,不用擔心惹人厭的話哪天會不會被拋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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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個男人的懷裡,他能重生。
他的溫柔目光如同暖陽,和煦綴亮了他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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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那之後一起生活,將近七年過去的現今,當初十三歲的男孩即將成年了。
田柾國似乎沒有叛逆期,通常孩子抵觸大人關心的敏感青春期,也都沒有在他身上體現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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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心想,或許是因為童年沒有獲得關愛而造成的吧。
他總是喜歡跟前跟後黏在自己身邊,每年生日都和自己慶祝,假日也鮮少和朋友出去玩,甚至問他有沒有交女友,他只簡短的說沒有喜歡的對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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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多年來的壞習慣,總是在半夜爬上他的床⋯⋯剛開始覺得還是個孩子嘛,就一起睡吧沒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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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直至今日,身為大學生的田柾國還是一樣要摟著他睡,這個怎麼想怎麼奇怪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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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即將迎來田柾國生日的前兩個月,他開始整頓起他們的相處模式。
畢竟小兔子要成年了啊,不能再把金碩珍當成全世界唯一的庇護森林,必須也去其他地方冒險,增廣見聞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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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哥,我去上課了。」輕敲房門報告行蹤,田柾國就怕小哥哥還沒氣消,不敢貿然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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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,去吧。」金碩珍沒有平時的嘮叨,是和以往不同的冷淡語氣。
原本打算用更冷漠的態度回應,但實際上心裡也不好受,金碩珍只好將難過的歎息埋進被褥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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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何時,他也捨不得田柾國這個小兔崽了,有一天他會離開自己建構的避風港,這個事實竟是如此難以接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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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扇外田柾國蹙起眉頭,握緊手把又鬆了鬆,最終還是沒有進去的勇氣。
不能言喻的真心,隱隱作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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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很快到了九月一日,二十歲的生日,意味著孩子在法律上已是完全行為能力人,以後任何決定都不需要法定代理人的同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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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心情五味雜陳,這種不被需要的感覺,實在不怎麼好適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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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前幾天晚餐時間,試探性的問了問孩子有沒有搬出去住的意願,畢竟學校離家裡有段路程,大學生和朋友合租在校園附近,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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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瞬間,田柾國便放下碗筷離開餐桌,似乎一刻都無法忍受共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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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了孩子碗裡未食完的飯菜,金碩珍也一口飯都嚥不下的放下筷子,向來胃口很好的小兔子,竟然沒有吃完就離開了座位,代表自己的問題該有多煩他啊,甚至寧願餓著肚子睡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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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的是,那孩子從來沒有如此無禮過。
從那之後,他們關係似乎更加疏離冷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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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說生日這天沒有預定行程的田柾國,突然說不回家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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強忍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失望,金碩珍假裝沒事叮囑玩得開心,爾後掛掉電話望著滿桌孩子愛吃的佳餚、正在煮滾的海帶湯,還有餐桌中心的生日蛋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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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來,是等不到主人了啊。
原本還想跟他賠罪的說聲,「哥哥錯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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瞬時間,他連脫下圍裙的力氣都沒有了⋯⋯只好任由無力的身軀倚在流理台跌坐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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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就是自己叨念這小子怎麼不在外面和朋友慶祝,明明是自己抱著僥倖的期望做了滿桌的料理,明明是自己⋯⋯將他一步步推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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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成真了如願了,卻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錯覺。
竟是如此撕心裂肺的難過,胸膛猛烈併發的鬱悶使得他根本無法抑制哭聲,火辣熱燙的眼淚透過指縫不斷湧出,昭顯出他的自欺欺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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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籟俱寂的後半夜,田柾國披著夜色行走在冷清的街道,和朋友們約定好徹夜狂歡,他還是趁著沒人注意開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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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主角耶,你走了要慶祝什麼!」金泰亨氣喘吁吁從後方追上來,聽見對方已經留住腳步聲,便彎腰撐著膝蓋努力平復紊亂的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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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一陣子緩和過來,他才看見田柾國的身影藏在夜色中佇立,路燈投射將他影子拉得好長,那張俊俏肆意的面孔沒了平日的笑容,竟然無助得深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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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彷彿亂流裡的風箏,拉扯著僅有的羈絆苦苦堅持強撐。
能讓這小子要死不活的人,恐怕也只有他心愛的哥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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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要回去?」金泰亨問,但其實心裡早有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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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抱歉,我還是想回家看看⋯⋯說不定哥哥,會等我慶祝。」田柾國溫情的嗓音彷彿能滴出蜜來,話落兀自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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揚起的嘴角看起來自嘲苦澀,然而對他本人來說卻是無比幸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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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欺欺人,是支撐苦戀的主要成分之一。
期待落空固然難受,但他寧願狠狠摔墜再爬起來,也要賭一次看看對方是否在乎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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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怕只有一點點,只要那一點點就好了,他也能把四分五裂的真心黏補完整,繼續義無反顧投入這場畸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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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建構在金碩珍身上的不只是親情和歸屬,還有愛情,在每一次呼吸、每一刻活著的瞬間都深刻體會———沒有金碩珍,就不會有今日的田柾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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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那麼刻骨銘心的愛著,即使他從來不是為愛而生之人。
遇見金碩珍前,他嚐盡了被愛否決拋棄的苦楚,年紀還小的自己不懂得消化,只能每夜偷偷哭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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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在男人決定帶他回家的那一刻,他就決定要為這個願意接納他的人而活,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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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個險惡的世上他一無所有,能給予的只有一顆自信比任何人都喜歡他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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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這樣的感情能見光的話,那該有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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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好久沒有經歷過了,夜不能寐。
自從與田柾國一起生活開始,金碩珍就沒有失眠過。
或許是多了個家人的安定作用,就連車禍事故以後總會做惡夢的後遺症,也沒有再來糾纏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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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今晚,屋子裡只剩下自己,就算終於真切的擁有自己的床,闔上眼睛還是無法安然入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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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紅的鼻子還沒緩過來,猛然又覺得委屈湧上心頭,金碩珍在夜幕低垂的房間裡緊咬唇瓣,不想讓此刻好不容易維持的寂靜,被自己的哭聲破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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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一陣子,玄關傳來了關門聲,他猜想是田柾國回來了吧,不免又翻身側躺任由自己的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裡,即使等到了門,還是沒有絲毫睡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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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想過要賭氣的把為了生日準備的佳餚,都丟進垃圾桶內,可是卻下不了手。
並不是可惜自己辛辛苦苦準備的心血,而是怕孩子萬一看見了,會受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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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笑的是,現在倒在床上心痛得半死不活的人,是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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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最終還是好生整理,放進了冰箱裡,甚至想著如果田柾國回家餓了,還能熱來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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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當是個過渡期吧,孩子度過了二十歲的今晚,就能獨立了,就能離開自己原本不怎麼遮風避雨的羽翼,好好的找尋人生,不用倚靠任何人、不用顧忌所有。
而自己早該習慣變回一個人的身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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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門關上的瞬間,滿室的漆黑襲來,田柾國在玄關怔忡了會,似乎才緩緩接受沒有人替他留燈等門的事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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壓抑衝上鼻頭的酸楚,那雙流轉星光的眼眸反而在昏暗之中更加閃亮,他努力與吞噬蔓延整個人的悲傷情緒拔河,裝作若無其事打開冰箱找水喝,卻被猛然砸進視線之中的生日蛋糕,疼得淚水直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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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秒,行動早已快過思考,推開了金碩珍的房門。
他嫻熟地輕手輕腳躺在哥哥的身邊,金碩珍從來都是背著門口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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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太熟悉了。
寬大卻蜷伏的背影,優美蜿蜒的頸部線條,以及順著視角總會看見,房內的窗子透進縷縷月光,彷彿鍍了一層薄薄的金紗在哥哥身上,美得不切實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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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他們的可能性一樣,荒誕不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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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田柾國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,他就像失去今晚機會就化為泡沫的人魚,虔誠祈求,「哥⋯⋯。」
嗓音顫抖的不像話,他從背後緊緊擁上,吵醒了哥哥也好,或者睡太熟沒聽見也罷,這都比不上他懇切的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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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哥,對不起,從今以後你讓我做什麼,我都會聽話⋯⋯。」孩子的話語之間充斥阻塞的鼻音,如同金碩珍此刻的心堵,郁悶滯塞得血氣不順,疼得他也只好默不作聲深深吸氣,才能挨過胸口一片的瘀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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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國收緊了擁抱,才有勇氣繼續說道,「所以求你⋯⋯不要拋下我。」
「我只有哥一個人了⋯⋯我只想待在哥的身邊。」金碩珍聞言,眼眶打轉的淚水如斷線珍珠,一顆顆滑過臉頰落入枕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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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突然想起被自己藏在書櫃抽屜的公文,那是公司想派遣他去美國出差一年的通知信,雖然自己早就拒絕了,莫非田柾國也看見了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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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才不會拋下你⋯⋯。」金碩珍緩緩開口,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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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國聞言後知後覺的坐起身子,才看清金碩珍也是梨花帶淚的臉龐,原來哥哥沒有睡著,也跟他一樣煎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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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丟臉,金碩珍自覺肯定哭得很狼狽⋯⋯趕緊把眼淚都胡亂的抹去,佯裝鎮定,「我只是想讓你明白,以前你年紀小所以不得不把我當作人生的中心運轉。
「但是現在你長大了,不必再把我放在第一位,你能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,不需要顧慮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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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哪裡也不會去,我能去哪啊?只能待在這裡啊,你也知道,房貸都還沒繳完⋯⋯。」
話落,滿室窒息般的寂靜,金碩珍連視線都不敢對上孩子,只好飄渺地投射在自己不安交搓的手指頭上,克制總是想奪眶而出的熱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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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的田柾國早已淚流滿面,他不怎麼愛哭的,但他卻覺得好像把從小到大錯失的哭泣,全都在此刻發洩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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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唯一的盼望,就是永遠和哥在一起,不管是以什麼身分。」孩子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傾身印下一吻,柔軟的觸感緩慢地灼燒著臉頰的肌膚,金碩珍睜大了圓滾滾的眼睛承受,忍不住攥緊手中的被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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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下一個地方是這裡,」田柾國佈有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小哥哥飽滿水潤的唇瓣,「不想接受的話,我會乖乖地只當弟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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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無遲疑地,孩子的大掌已經愛憐地貼在哥哥的頰邊,帶著小心翼翼的呵護滑至下顎輕輕抬起,顫抖地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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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望著如此易碎的田柾國,也確定了自己有多膽怯,若不是孩子提起勇氣確認心意,他們會有這麼一天嗎?
能夠沒有懸念的彼此相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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瞬間,他幾乎瘋了似的主動迎上孩子青澀的初吻,毫無技巧的兩人磕破嘴唇,吃痛得悶哼一聲,卻仍捨不得分開,纏綿悱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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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金碩珍忍不住發笑,覺得情況實在有些失控,他們彷彿置身末日的情侶,但明明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好好浪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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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雙手捧住田柾國雙頰,好不容易使了點力氣才分開那難分難捨的唇齒相依。
孩子紅著兔眼一臉委屈,生怕哥哥反悔而拗執地靠近,可愛得令人淪陷,「你主動吻我的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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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碩珍失笑,差點就不能好好說話了,「我知道,我只是想說完這句話,柾國啊,我愛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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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的應許之日,或許就是現在吧。
田柾國突然覺得,至今短暫人生裡所有遭遇的苦難都有理由了,就是為了遇見金碩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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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也是,很愛很愛你。」
在這個男人的給予的愛裡,他能永生。
他的溫柔目光如暖陽也是星辰,無論白晝黑夜都指引著歸屬之向,使得自己每個殘破的靈魂碎片終於得以安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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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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